這是2009年我們要讀的小說書單,經歷了去年逐月地一塊讀小說,我們的眼珠磨亮了,意志驃壯了,心神充暢了。
接下來我們調整一下呼吸的節奏,以及眼瞼眨閃的頻率,今年我們兩個月來讀一次,大家有更充分的時間來咀嚼小說文字的樂,重溫故事情節而發酵的趣。
一塊讀小說吧!
這是2009年我們要讀的小說書單,經歷了去年逐月地一塊讀小說,我們的眼珠磨亮了,意志驃壯了,心神充暢了。
接下來我們調整一下呼吸的節奏,以及眼瞼眨閃的頻率,今年我們兩個月來讀一次,大家有更充分的時間來咀嚼小說文字的樂,重溫故事情節而發酵的趣。
一塊讀小說吧!
大塊文化將於4月9日起連續四個週四晚間假誠品書店信義店三樓mini forum舉辦「從小說裡來的,是別的地方來不了的──大塊文化小說講堂」,邀請四位講師主講小說閱讀的樂趣,特別是那些只能從小說閱讀而來,沒辦法由其他形式得來的獨特趣味與滿足。針對赫拉巴爾、馬克‧海登、韋勒貝克、莎娣‧史密斯四位小說家的作品進行分享。
從小說裡來的別的地方來不了
最近一陣子開始夢很多,其中一個是,我正在寫這篇後記,寫到天涯海角還看不到尾巴,文字像蝗蟲過境成片黑壓壓的吱吱喳喳,驚醒後我發現這篇後記真的是還沒寫出來。《收集夢的剪貼簿》這個中文書名像咒語一樣侵擾著我,可能有人對它的一串波蘭文書名「Dom dzienny, dom nocny」更覺得是咒語吧,它的意思可清朗多了──「白天的房子,黑夜的房子」,大約是說白天的房子是人的意識,黑夜的房子是潛意識,夢則是兩者之間的溝通橋樑,這本小說就用這樣的概念寫了數十篇故事,章章看似不相連卻又相連,如果找到一個內在的視角──夢,那麼或許可以連綴出一個順理成章的長篇小說。
好像在一個雨天,翻到詩人零雨的《木冬詠歌集》,其中的詩組〈我們的房間〉之二提到「我居住在你/房間之中……是你打開了門,我才/被賦予笑──啊,那黃金的/鑰匙,來自你/嘴唇上揚的弧度/是你的聲音,為我的房間/裝設了窗,構築了陽台/綻開一季的園圃……」,越往後讀才發現一切都是意識的反射──看來,對於意識與房間的關連,我們的詩人和波蘭作家似乎相互有靈犀。
《收集夢的剪貼簿》以非線性的敘事方式將無數個故事拼貼出一個小說的文本,時間線和空間線打散,讀起來說輕鬆也輕鬆,說不容易也不容易。但這次的主題是夢,夢啊,誰能夠有條有理地重述一個夢呢?鬼才能吧。這麼看來,利用非線性的方式來說夢,來描繪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流動,似乎是恰恰好。
說到夢,我們這次的導讀者房慧真當然有很多共鳴了,她在《單向街》中提到自己有過一個頭銜──「得了嗜睡症的女人」,就是說,她的「白天的房子與黑夜的房子」像是維多利亞時代的連棟屋,中間的隔板很薄很破,時光沙漏滲漏得不太正常,讓她常常處於一種有時差的恍惚生活。一開場她倒是正經地分析了一番小說,點出了這部小說的多重時間性:遠古(刀匠的故事)、中世紀(聖女的故事)、現代(敘事者與當地老婆婆瑪爾塔的日常故事),列舉了多維空間性:偏遠小鎮、陰溼環境、捷克與德國交界、內部與外部空間的遷徙、在自己之外看到自己等等,讓我們可以在分散於時空斷片之間的小故事裡找到趣味的焊接點……然而很快的,大家被她說的一個自己的夢所吸引住,漸漸便心領神會各自抒發自己的夢,讀書會有點成了解夢會,讀者的文本就這麼占領了作者文本──或許這也是小說作者奧爾嘉.朵卡萩樂見的吧,據說她是榮格的信徒。
那天晚上我和小毛在學校咖啡館聊天,她想搞一個圖像小說的讀書會,我聽了覺得有意思,但我們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都在談童年往事,一直沒進主題,因為瞎聊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彼此的交集。
我們小時候都住在大安森林公園附近(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公園,是被違章建築群和眷村填滿的街廓),我們念同一所小學,在仁愛路那邊的幸安國小,她低我幾年級,我們既不青梅也不竹馬,或許這樣的交集微不足道──只有在放學回家時都從學校南門出來順著信義路31巷走回家,對我來說,已經很寶貴了,這個時空走廊乘載著我小學六年不可計數的資訊,讓我們的聊天成了一種回憶的三角測量。
聊著聊著便浮出一個個畫面,陳舊卻活跳跳的──巷子沿路有生意人手上端著匍匐在桑葉堆中的蠶寶寶等我們買,過去幾步有賣一種馬賽克貼紙拼貼畫(現在想也不曉得有什麼好玩的,真正感興趣的童玩是在隔壁巷子賣)……
某天放學我們都目睹了這條巷子上發生的著名血案後的封鎖現場,但我們的年紀還沒能夠真正體會恐懼,也不知道凶手可能就站在我們旁邊,那時代還沒有偵探柯南的漫畫來啟蒙,長大後在推理小說中才知道凶手有徘徊現場的習性……
熱愛歷史小說的我,藉由《明騎西行記》,又踏上了一段未曾走過的歷史冒險旅程。
《明騎西行記》是本野心非常大的歷史小說,把人們較少關注到的歷史做了更多冒險歷程的補完,讓明朝建文帝於靖難之變後的失蹤公案,與篡位之永樂帝派鄭和下西洋事間做了合理的串連。歷史書簡中曾提及鄭和率領寶船艦隊多次航行的多重目的,如《明史鄭和傳》云:「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覓蹤跡」,這令後人產生相當多的幻想空間與期待。究竟建文帝跑到哪裡去了?鄭和多次航行,當中有什麼內容是沒有被史料記載的?寶船艦隊成員的實際組成與下落又如何呢?這些世人還在研究中的許多疑問,給了文學創作很好的引子。
就 在這次讀書會(10月25日)的前幾天,碰巧聽到馬世芳在廣播電台節目裡播放了披頭四的名碟,就是俗稱的「白色專輯」,紀念這專輯發行四十年,這張我從前也聽了上百遍,後來借給一個不太熟的朋友,竟然就沒回來了(算他識貨),我有很多CD都是這樣消失的,印象比較深的還有滾石樂團的單曲全集,仿LP大盒裝的五牒一套,損失更多了……話題好像叉開了,反正是要說幾年後偶然再聽到自己熟悉的歌的確相當愉快。「白色專輯」其中一首有重金屬味的〈Helter Skelter〉特別讓我耳朵直豎,這首歌衍生的故事駭人聽聞,好巧不巧跟我們要讀的小說《無愛繁殖》牽上了線索,聽馬世芳講我才知道這首歌引起了一九六九年的「曼森事件」,簡單說就是以查理‧曼森為首腦的邪教組織的集體連環屠殺事件,一宗是闖入導演波蘭斯基在加州的宅邸中虐殺了數人,包括導演懷孕中的妻子,導演剛好不在家逃過一劫(波蘭斯基是在波蘭長大的猶太人,小時候也從納粹魔掌中逃出過,他對宿命的感受力一定極強)。曼森宣稱他在披頭四的〈Helter Skelter〉這首歌中聽到天啟,讓他以為他們有義務進行種族階級屠殺,而事實上,這首歌不過是保羅‧麥卡尼的遊戲之作,內容毫無意義,他只是要跟「誰」樂團的某首歌比吵而已。
《無愛繁殖》中帶出「曼森事件」的是作者所安排的一個配角──老嬉皮的兒子大衛‧迪梅拉,以他的虐殺情節(當他這類人對無節制性愛、馬戲團式性愛、性虐待都無法滿足後的惡的演進)與「曼森事件」相比較,反映出那個時代極端自由主義的價值觀錯亂。
薔蜜颱風來台的前一天,9月27日下午,有幾個不畏風雨的人,或者是沒看天氣預報的人,聚集在青田街的學校咖啡館地下室,彷彿有什麼重要理由必須冒雨來當面交換一下資訊,但從悠然的態度看來又不像是。外頭飄著不大不小的風雨,這種忐忑這種要來不要的猶豫最教人尷尬,似乎是一種考驗,一種對走出來一聚的意志力或熱情的考驗。其實,這些人似乎沒有想太多,就座後便欣然翻開書本,彷彿只是從家裡臥房走到客廳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把讀,不過剛好這天客廳裡每個人都是在讀同一本書,於是他們就有了一些話題來聊……
這次主題是郭小櫓的小說《我心中的石頭鎮》,是一本有味道的書,開章的鰻魚乾腥味帶出了女主角阿狗的回憶,也帶出了讀者的(至少有我的),書裡面小漁鎮的味道,直直讓我回想起在高屏沿海和附近海外離島上幾個小港灣徘徊踱步的日子,官方說法就是盡國民義務固守海防,實際上的工作八九成是反覆觀察討海人如何討海,以及如何找到最適切的姿勢和位置來觀察(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結合了機械化和敏銳感)……像中芸港的味道就占有一席之地,每當假期或公差往來這樣的漁鎮時,大約在冬季,沿途小路就會瀰漫著成片烏魚子曬得油亮橘黃的芬芳,再走過去可能有晾破漁網的潮臊,接近碼頭邊會飄來機油的化學味,而水岸邊偶爾還有野狗在啄食漲潮捲上的魚屍──多麼一副生活既美好又缺陷的現實感。
小說《我心中的石頭鎮》是一本情感細膩的小說,有幾處寫到了心坎裡,頗能讓人的情緒隨之翻湧。
這是講一位二十八歲的女孩在北京收到一條鰻魚乾包裹,浸著海潮鹽斑透著魚腥味,讓她回憶起十五歲之前在南方小漁鎮的童年往事,多半是滿懷著怨懟與羞恥的回憶,親情氛圍營造得濃稠,交錯插敘著她在北京與男友交往的現實生活,男女愛情上反而清淡,整體勾勒出一個女性在探索內心自由意志與頑劣環境交互作用下的掙扎,從被遺棄、疏離、羞恨、逃避、對立,一直到寬恕、和解、融合,這條心路歷程有許多感人的刻畫。
這場讀書會是我們今年開春以來最具感性和戲劇性的一場。怎麼說呢?有一位女性讀友剛剛失戀,還是初戀呢,讀了《戀人版中英詞典》後心有戚戚焉,因此來參加讀書會,想聽聽大家的讀後感,等討論時輪她發表想法,她說著說著就哭紅了眼睛,讓大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或許大家都很久沒失戀了),我對她想要說出心裡話的舉動很有感動,畢竟大家也都初次見面。於是我善意地講了一個小故事(其實只是引用一句話),是出自屠格涅夫的小說《初戀》,原想讓她好過些,沒想到這故事是難懂還是怎樣……
《初戀》開章裡男主角跟朋友說:我沒有初戀,我的戀愛是從第二次開始的(印象中大概是這麼說的)。很多人愣了,沒聽懂其中的意思。我解釋,這是說他的初戀太苦了,苦到他否定了初戀的存在。如果一個人還在想念或抱怨或哭訴初戀的過程與結果如何如何,那麼表示這場初戀還是可資玩味的,至少在回憶上占據了一個地位。失戀的可悲不在於被甩被討厭被嫌棄被怨恨,而在於被忽略被無視於存在。也就是說,那位親愛的讀友能夠在會場侃侃而談,顯示她的初戀失敗還不至於苦到讓她否定一切,這是值得高興的啊。我不清楚那位讀友聽了我的解說後心裡頭有沒有好過些,因為話題很快就轉移了,下次或許直接遞給她手帕衛生紙比較實際。
把《無愛繁殖》的推薦文及評論團聚起來就好像是一片雲呢。
成英姝〈不存在的愛與永恆的存在的我──《無愛繁殖》與《一座島嶼的可能性》〉 林宜澐
紀大偉〈原子化時代的親密關係〉 張惠菁〈末世預言,現在進行式〉
七月底讀書會的小說《海柏利昂》邀請到譯者林翰昌老師來談,沒錯,他是網路上科幻界傳說中的貓昌,他的部落格名稱:【科幻國協毒瘤在臺病灶】,聽起來有像外星人在台灣殖民然後搞出了什麼醫療糾紛的感覺吧,對科幻有興趣的人一定要去看看,裡面有非常多的科幻書單推薦。
《海柏利昂》背景設定在七個世紀之後,人類生活擴張到外星球,與AI、外星生物三方共存,人類為求發展製造了許多問題,導致失衡,引發戰亂與毀滅,因而派七個使者去海柏利昂星球找出生存之祕……基本上這是一個探討人類未來的故事。書名引用約翰‧濟慈的〈海柏利昂〉一詩有其道理,這詩說是藉由希臘神話中泰坦諸神的衰亡探究生命的本質,改變與痛苦是必然的。泰坦族的海柏利昂在傳說中是光明之神或太陽神,當我再去看希臘神話關於泰坦族的故事,海柏利昂的小弟時光之神克羅諾斯被兒子宙斯殺死,世界統治歸由新一代的奧林帕斯諸神,又發現一個重點──死亡與重生(或者說除舊布新),不就像是探究生命本質的另一種說法。
五月下旬的台北,突然連續幾天雨水豐沛起來,天空滿臉扭扭曲曲,氣象報告這幾天隨時有雷陣雨。「一塊讀小說」讀書會這次就選在一個不受狂風疾雨影響的地方舉行──École Café的地下室,中文叫學校咖啡館。要是在上次的露天花園裡讀小說的話,恐怕大家得穿短褲拖鞋來了。雖然我個人有一種潛在的欲望,在那種雨水可以飄到肌膚的室內室外邊界處讀小說,重溫那種溼漉漉風景的私人想望,但這種極私祕的樂趣還是留給自己吧,何況雷陣雨可不是用飄的。
這天我提早到,為了想慢慢繞一繞以前經常匆匆走過的巷子,就是大安森林公園以西金華街以南、遮蔭在清真寺天主堂和許多綠樹下的那些細弄小巷,這裡沒有上頭永康街那邊的喧鬧,街廓裡填塞著更多也更貼近生活的木造平房宅院(儘管不比以前了)。從新生南路天主教聖家堂的巷子拐進去,窗縫傳來聖歌朗朗,歌聲提醒了我,我曾在這間教堂裡參加過大學同學的婚禮吧,雖然我跟那同學不算熟,但誰又跟上帝熟呢,祂還不都是滿心樂意地祝賀新人。往前轉個小彎,一排磚泥牆裡面冒出一樹盛開的雞蛋花,落花點綴著死巷的尾巴,散發一種大眾口味的幽香,這個畫面好啊,除了居民應該沒什麼人會走進去欣賞,花兒將會在地上靜靜躺著,等待發酵,等待蟲蟻。我喜歡發酵的東西,因為那會產生超乎感官的滋味。天空陰霾著,一直還沒決定把雨水給下來,或許也在等待什麼。